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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挾著首部3D立體電影的強大聲勢,詹姆斯卡麥隆(James Francis Cameron)用阿凡達以打破北美以及全球票房的超高呼聲,入圍美國第82屆奧斯卡金像獎,而事實上卡麥隆打破的票房紀錄,也是12年前自己所創造的鐵達尼號票房紀錄。但儘管票房賣座、聲勢浩大,學院的最終結果卻似乎再次證明了,除了製片科技的突破、好導演的執導功力,也同樣需要的好的故事和劇本。

成為當年度奧斯咖大贏家的是卡麥隆的前妻-凱薩琳畢格羅(Kathryn Ann Bigelow),這個女漢子導演沒有任何不敬之意,相反的筆者有更多尊敬和戰地記者出身的編劇馬克鮑爾(Marl Boal)合作的電影「危機倒數」、一舉拿下奧斯卡最佳影片、導演、原著劇本、音效、剪輯等六項大獎,並獲得最佳男主角、視覺特效等提名,凱薩琳也成為首位獲得該榮譽的女性導演。

因應2001年的九一一事件,阿富汗戰爭和兩年後的伊拉克戰爭是當代美國人對於反恐戰爭的集體記憶,這不僅改變了未來的國際格局,戰爭引發的創傷也牽動了美國許多民眾的內心,但相較許多戰爭電影的反戰套路,這部電影的開頭引述了紐約時報記者克里斯赫奇斯(Chris Hedges)的報導:「戰鬥的狂飆衝擊是一種癮,強效而且致命,因為戰爭本身就是一種毒品。」說的恰好不是戰爭的負面與令人作嘔、厭惡之處,而是面對戰爭帶來恐懼、死亡陰影,居然還有人為之上癮並且無法自拔。

美國陸軍步兵第一師(官兵臂章顯示)某單位B連的拆彈小組進駐伊拉克首都巴格達(EOD, Explosive Ordance Disposal),因為一次的IED排除任務(路邊炸彈,正式名稱是簡易爆炸裝置Improvised Explosive Device),導致了拆彈組長湯姆森上士的陣亡,這種爆裂物是面對美軍優勢兵力的恐怖份子或游擊、叛亂組織所廣泛運用的爆炸裝置,也是美軍在中東地區半數以上傷亡的來源。

在拆彈小組助手專業士官JT桑朋恩中士(安東尼麥基飾)送走了湯普森上士的靈柩後,B連拆彈小組很快迎來了新的小組領導人-威廉詹姆斯上士(傑瑞米雷納飾),但在第一次的拆彈任務中,桑朋恩中士和小組中負責支援的歐文艾瑞吉下士(布萊恩格拉格提飾)很快就發現這個新老闆詹姆斯的怪異之處。

詹姆斯不僅不按照既定的拆彈標準作業程序,還和疑似炸彈攻擊者和與叛軍聯繫的伊國平民交談,並且試圖阻止他們做出傻事,同時菸不離嘴、在清一色身著陸軍通用ACU迷彩服的同袍中,卻又套著不搭嘎的叢林綠鋼盔布和防彈背心,表現出對任務的狂妄和自負,這對剛送走上一個領導人桑朋恩和本身就具有心理調適困難的艾瑞吉下士幾乎難以適應。

在一次聯合國大廈的炸彈排除任務中,詹姆斯更在拆彈中途,直接脫下防爆服並且拔除了小組內聯繫的無線電,這讓負責保護拆彈員同時個性小心謹慎的桑朋恩接近抓狂,認為這是將三個人的性命置於險境,但在友軍上級的讚賞和追問下,桑朋恩、艾瑞吉和觀眾也在這個任務中發現,詹姆斯對於爆裂物的驚人紀錄-873枚,面對上級對拆除這些爆裂物竅門的詢問,詹姆斯只是不置可否的說:「活著拆了它。

除了詹姆斯、艾瑞吉和桑朋恩的理念衝突,另一方面艾瑞吉也因為對前線部署的心理調適問題,一直產生對自我價值和可能橫屍街頭的焦慮,這些矛盾直到一場爆裂物銷毀的任務後的巧遇和遭遇戰獲得緩解。

當拆彈小組結束一場爆裂物銷毀作業後,他們遇見了一群帶著英國腔的軍事承包人員,他們透過美軍情報單位的撲克牌通緝令獵捕海珊軍政人員,但就在協助的過程中遭到叛軍狙擊手和迫擊砲火的襲擊,也正因這場突如其來的攻擊也讓原本性格迥異的三人,有了化解矛盾的機會。

當飾演軍事承包商領導的雷夫范耶斯(對就是那個佛地魔)在遭遇戰中被狙擊陣亡後,桑朋恩接替了他巴雷特.50狙擊槍的射擊,詹姆斯則順勢擔任起他的觀察員,協助桑朋恩對叛軍的反制射擊,在現代戰爭中狙擊任務多半由射擊和觀測人員兩個人共同合作,因為狙擊手在高倍數的狙擊鏡中,觀察視野將變得非常狹小,因此觀測人員需要適時在狙擊手一旁,運用另一組望遠鏡提供協助,同時確認射擊目標、修正彈道、觀測風向、加強偽裝、地圖與通訊勤務等等,因此專業的狙擊手與觀測人員從訓練到執行任務,都是相當親密的夥伴。

當桑朋恩擊斃敵人仍舊在保持觀察時,詹姆斯接到艾瑞吉給的果汁,並且插入吸管餵給夥伴,再用同一支吸管吸允果汁的同時,或許也如同喝下義結金蘭的「同心酒」連結了互相的生命關係。另外一個人的成長是艾瑞吉,在遭遇戰的過程中,因為陣亡者的血液滲入狙擊槍的彈夾之中,詹姆斯要求艾瑞吉把「該做的工作」完成,把彈匣裡的子彈退出擦乾血漬,並用鼓勵的方式提振了艾瑞吉的精神,而艾瑞吉也在處理完子彈的問題後,發現並成功用自身的武器擊殺了潛伏在後方的叛軍,也可以視為艾瑞及個人精神上的成長或解脫,這點或許是軍隊領導值得我們學習之處,雖然導演或編劇的安排上,對於拆彈人員為何對於狙擊任務也這樣的專精熟練令人感到可疑,但或許只有衝突才能衝突,矛盾才能解決矛盾,只要能讓劇情持續的發展,這種細微的不合理之處,也就看似不那麼重要了。

談完了桑朋恩和艾瑞吉,回到主角詹姆斯身上,特立獨行、狂妄自負的他,和許多毒品上癮者一般煙癮極大,面對聯合國大廈出現的高威力炸藥,雖然當下依然震驚,但隨後他毅然脫下防爆服,只和一旁的艾瑞吉說:「如果要死,我要死的舒服一點」,然後走回現場,這種宛如毒蟲看見高品質毒品的亢奮感和成癮行為,在他寢室床鋪下的蒐藏品或許可被得以一窺究竟。

另一點是作為一個已婚男子,當詹姆斯用衛星電話打回給家中的妻子,一句像丈夫或思念的話居然也說不出口,但在面對長得像營區旁DVD攤販的小男孩貝克漢的另一個人肉炸彈男孩的死亡,卻感到極度憤怒並且私下跑出管制森嚴的營區進行調查,這個行為宛如我們在工作或求學的夥伴掏心交肺、無話不談,卻在返家後對自己的父母和血親手足沒一句好話,雖然在電影放映後,有許多軍事專家說這樣的個性、特立獨行,以及私下蒐藏證物的行為,並不會出現在極度要求團隊安全、紀律和標準程序的拆彈小組身上。

我個人覺得畢格羅與鮑爾要談的不僅是真實戰爭中的拆彈小組,而是用故事中拆彈小組的三個人物來描繪美國人對這場戰爭的不同反應,桑朋恩凡事循規蹈舉,他不想再看到更多人的傷亡,想要安全的把每一個人安全帶回家,但戰爭衝突與混亂的本質,本身就沒有標準程序可言,因此他只能在試圖裝做鎮定與冷靜的外表下,逐步走向心力交瘁和崩潰,以至於在電影結束前處理一場失敗的拆彈任務後,和詹姆斯說自己真的受夠了,想要結束這一切回國組建家庭。

更年輕的艾瑞吉,面對單位被部署到前線,一開始的心理焦慮雖然在電影中斷的遭遇戰獲得一定緩解,但在後面對常在一旁開導他的心輔軍官(也有可能是在美伊戰爭期間部署到前線戰鬥壓力控制小組Combat Stress Control Unit的心理專家)坎布里奇上校的死亡和因為詹姆斯個人衝動下導致自己的負傷,在情緒低落和在不停的咒罵詹姆斯中被直升機後送回家,這當然是一部分從伊拉克和阿富汗前線離開的軍人情緒的反應與寫照。

而當詹姆斯被桑朋恩問到,當他穿上防暴服,是否清楚知道自己面對的風險,在了解所有的風險下,到底又是如何去接受這一切的,詹姆斯說自己從來都知道,卻也從來都不知道,這個答案或許就在詹姆斯回家後,站在大賣場裡的商品架前,被老婆要求挑一盒賣片時可以發現,詹姆斯可以在身心壓力極大的狀況下,剪去爆裂物的複雜電線或找到起爆的雷管,但面對賣場裡整齊的麥片盒,卻只有一頭的無助和茫然,因此他和妻子說前線需要拆彈人員的幫助,因為或許這樣的央求,才是對他這樣的戰爭上癮者的解脫和救贖。

影片的成功不僅讓導演凱薩琳畢格羅和編劇馬克鮑爾一戰成名,也捧紅了多年在影壇中載浮載沉的電影男主角傑瑞米雷納,他和飾演桑朋恩中士的安東尼麥基後來分別在漫威影業飾演了鷹眼(Hawkeye)和獵鷹(Falcon),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兄弟合作,其後凱薩琳畢格羅和馬克鮑爾在2012年繼續編導合作,製作另一部佳作「00:30凌晨密令」(Zero Dark Thirty),讓電影女主角傑西卡崔斯坦邁向演員生涯的高峰,堪稱是兩人合作的經典「中東雙部曲」,當然那也是另一篇故事了。

傑瑞米雷納飾演的拆彈員威廉詹姆斯上士狂妄自負和對壓力與戰爭刺激帶來的「成癮症狀」,讓小組內的成員充滿困惑。一場狂歡過後,當所有人離開寢室,留下一人獨處,詹姆斯把自己塞進防爆頭盔中,似乎才能壓抑內心的躁動,找到屬於自己的平靜之地。

安東尼麥基飾演的桑朋恩中士,外表看似謹慎冷靜,但面對戰爭衝突、混亂的本質,同樣感受到強烈的衝撞。相較艾瑞吉直接外放的心理情緒,作為拆彈組長的主要助手和保護者,在上一任領導者的陣亡陰影下,表現的情緒相較壓抑和內斂。

布萊恩格拉格提飾演的歐文艾瑞吉下士,對於自己被部署到前線,以及對於前任小組老闆的死亡是最為直接的,他的成長在遭遇戰的過程最為明顯,但因為自己一句無心的話,讓試圖給他心理治療和輔導的軍官坎布里奇,在他面前被IED襲擊陣亡,重重擊潰他的情緒,隨後又因為詹姆斯的衝動,讓自己在負傷的痛苦和咒罵中,離開沙漠戰場。

雷夫范耶斯客串的英籍軍事承包人員,在影片的出現,戰友起承轉轉合的關鍵作用,事實上這類軍事僱傭人員,在中東戰場乃至於世界各地的衝突無處不在,當遭遇戰開始他和手下抓取的海珊政權高級軍政人員「紅心9、梅花J」拔腿逃跑,他毫不猶豫地用手中的AK步槍將他們擊斃,並哈哈笑著說:「無論生死,都值五十萬美元。」由此可知對戰爭上癮的從來就僅僅只是詹姆斯。

儘管在電影放映一陣子後,在某些軍事元素上被批評不合乎真實情況,但電影在娛樂性的考量下,也許偶爾本身就會忽略這樣的小問題,同時在這樣的硬基調電影中,凱薩琳畢格羅的發揮,已相當不容易,她和馬克鮑爾的編導合作,成功在奧斯卡大放異彩,同時在下一部的合作電影「00:30凌晨密令」,讓她和女主角展現更多在硬性軍事元素的女性細膩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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